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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这么简单?你过来,让我告诉你它有多难

来源:美术艺考 时间:2015-11-05 作者:美术高考培训
喜报

我打算漫谈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我会说说怎么看待绘画、摄影、以及雕塑(这些艺术算是我的专业领域),但同时还有草叶、沙粒、枝桠、日落、古埃及的圣甲虫、褪色的陶瓷牙齿、英国的切达芝士、病毒、X光、光谱、指纹、烛光、星系、鸟鸣声谱、工程制图、棕榈树后的光晕、老人脸上的皱纹、肩部肌肉的起伏、晶体的结构、彩虹的色彩、水渠的形状、海市蜃楼的种类、夜空中的微光、飞蛾翅膀的蜿蜒、还有邮票上的雕刻设计,那些你用自己的双眼无法捕捉到的事物。

色彩的光谱

我现在想到一连串的内容,都是关于怎样比平常更耐心更自如地运用你的双眼。关键在于逗留,把时间充分用于观看,并且保持观看,直到每个细节都慢慢地展露出来。我尤其享受一种奇特的感觉,就是当我盯着某件东西,然后顿悟的瞬间:原来这样东西是有结构的,它本身就在和我对话。

我的首例就是蒙德里安。

具体地说,是我工作的大街对面的芝加哥美术馆收藏的一幅蒙德里安画作。这幅叫《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的画作绘于1921年。这是幅简单的作品:灰白背景,黑线条,以及四个色块——黑色、蓝色、淡淡的柠檬黄、和少许橘红色。至少在近距离看它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

我教过一门课专门让学生临摹展馆里的绘画。这门课面向任何人,甚至是从没画过画的学生。唯一的要求是勇气,因为在博物馆里支起画架放上画布的结果是,人人都来和你说话。他们会对你的画指手划脚,而且不一定客气。我有个学生就曾因为选择临摹裸女被大声训斥过,「尽管你自己也是个女的。」那个气愤的参观者说。还有一次,一个保安问我觉得某个学生临摹一副摩西穿越红海的小画值不值得。他问:「你看这个学生相不相信圣经?」我说:「不知道,但你看这个画家相不相信?」他回答说不确定,但是会稍后给我回答。到第二周,他告诉我确信了这幅画的作者是个无神论者,因为画里没有足够的雷鸣电闪——不够戏剧化也就不足以为真。(我估计他想像的是《十诫》的那种情形。)再之后,这个保安就不管我们了:他表示无信仰者是可以临摹无信仰者的画的,他只是对结果不再感兴趣了。

当一个学生要求临摹蒙德里安的时候,我回应说那对他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因为这画太简单了。可结果我完全错了,并且从那时起已经有3个学生试着临摹这画。这是一个相当困难复杂的图像,只是被冒充成简单的抽象画罢了。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边缘部分

如果你从右边的边线开始画,你会发现这里蒙德里安改变了主意,没让线条继续往上走到画布的边缘。他描出了线条的终点,使之看起来结束在画布边缘。

他在重画的时候不是那么细心,所以可以推断出他当时估计人们看画时的距离。艺术史学家注意到他改变了想法,而且据说在20世纪20年代前,蒙德里安曾把他的作品当作是无限平面上的一部分,所以每个方向都会无限延伸。从诸如这样的绘画开始,画布就成为一个完整的对象,完整的宇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超越。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逆光看

如果你蹲下身,逆光往上看这幅画——在展馆里是个很狡猾的办法,因为这样会暴露出画作的裂缝以及表面——从画布的纹理可以看出蒙氏画作中黑色长方形用的颜料较薄。(画布纹理与线条呈45度,原因是框架是转过的)而黄色色块使用的颜料就厚重多了。

再凑近点看黄色区域能发现这个绘画表面相当丰郁,一部分起了棱纹,一部分渗入了纺线里面。这里也能看出蒙德里安打磨了黄色色块的边缘,弄出了一个光滑的边框。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纹理

每个表面和线条都有它的纹理:条纹被刻出了脊线;一些表面,比如蓝色区域,有油漆工人试图避免的徒手画出来回刷笔的纹理痕迹。放在一起这幅画作有了丰富的表面纹理,艺术史学家称之为制作法。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学生试验

我的学生花了很多力气想弄出蓝色色块上厚实茂密的表面,但是他的努力只得到一片松软散淡的蓝色。

目前为止提到的对艺术史都不是什么新鲜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谨慎的分析讲到线条如何相交,蒙德里安如何把他的绘画塑造成浅浮雕编织。(维亚阿兰保尔和哈利库珀的评论里非常多的证据。)然而,要往超出这些艺术史的讨论之外了说也不难。

如果你向这些条带的边界凑得非常近的话,你会看到它们并不只是单纯的黑与白或蓝或黄交会的线。这些条带的边缘是粗糙的。据悉蒙德里安是用铺上纸条来画的,就像很多装潢师和当代画家用封口胶纸的道理一样。但是这种办法可以形成一个清爽的边界,而这幅画里的边界却是混乱的。不幸的是,肉眼很难看出到底是什么搅乱了它们。

我有两个设备来揭开这个谜:一架有微距镜头的相机,和一副内置了微型双目显微镜的重金属框架手术眼镜。微型显微镜太厉害了:如果我在身前伸展胳膊,显微镜会聚焦到我一片手指甲上的一小块。(手术眼镜倒是让我用得有些难堪,因为它戴起来就像个呆里呆气的疯狂科学家。在勘测这幅画时,我和我学生就荣获了不少古怪的注目礼。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微距镜头拍摄

在这张用我的微距镜头拍下的照片中,我的学生试图复制其中一条条带边界的复杂的痕迹。(他戴着塑胶手套以防止颜料里的有害物质;一些画家会宁可选择旧的有毒溶剂而不是新的更安全的材料。)他在徒手作画,也没有用纸条辅助,因为他觉得蒙德里安就是这么做的。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局部

《黄、黑、蓝、红、灰菱形构图》局部

而靠近蒙德里安的原作看可以发现他的确铺过纸条上去,而且他从上面涂过以得到一个利落的边缘:但是之后他移动了这张纸条,在略微不同的地方铺上了另外一张,涂过了那张上面,诸如此类,结果就成了一种阶梯状的绘作。


在这幅画的其他部分,蒙德里安显然是用徒手画的,完全没有用纸条引导。在一个地方,可以看出他是怎样垂直往,小心地绘完这条带子。要想发现这点,可以往下张照片里的条带底部边缘,也就是中心偏左一寸左右,使劲凑近看。

我学生和我的研究结果是,他的临摹再一次失败是因为他没法弄出笔触的准确质地——蒙德里安的颜料非常的粘稠,而且他画笔上的毛刷非常坚硬。我学生的最后画出的是一个难看的边脊。

在某些地方,蒙德里安以和线条平行的方向作画,以避免让手摇晃。而在其他地方,他似乎挺满意手上轻微的颤抖和晃动。在最后一张细节图上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在条带下面,你可以找到蒙德里安小心的在线条上收尾,改过他徒手水平画的痕迹。在线条之上有一栏很厚的短痕迹,全部徒手,为这个条带形成丰富而相互缠绕的边缘。

从两三步之外你是完全看不出这些的,显然蒙德里安估计观者应该往后站从而不会发现像他截断条纹末端的草率。但是你意识到一种丰富,光耀的效果,一种深度。这幅画是三维的。画有看得见的姿态,它是人性的,是灵动的。在艺术史的语言里,它是画家式的。它属于提香、伦勃朗和德拉克洛瓦的教派,而不仅仅是20世纪初期的禁欲主义和唯心主义。

在芝加哥美术馆,和在许多别的展馆一样,蒙德里安的画作被悬挂在了同时期的同样是几何和抽象的作品边上。与它们坚决而枯燥的平坦不同,蒙德里安的绘画是有深度的。它们在向绘画的历史深处诉说。诚然蒙德里安是严峻的、禁欲的、单纯的、冷漠的、唯心的,明显凌驾于世俗生活的喧嚣之外。然而他心念着早期的绘画巨匠,思索着绘画能做什么也是事实。他只是把那份诗意封锁得太紧以至于几乎看不见了。

可能这些还是需要某些非常手段才能注意到——比如怪胎医生的眼镜、昂贵的相机镜头,还有敢于在众人面前失败的学生。但是一旦你看到这幅画是怎样完成的,蒙德里安就和之前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我知道还有很多没解决的问题。到底什么才是细看?缓慢地观看艺术作品会带来怎样的经验转变?看起来细看是很做作而不自然的:毕竟这违背了今天分散而快速移动的观看方式。而诗人却一直那样做:文本细读是精读的一部分。

我希望这篇文章能激发你去停留去更细致地思考艺术,同时去观赏生活中最平凡的那些事物,那些似乎都不值得再看一眼的事物。一旦你开始凝视它们,这个世界——这个本来如此乏味而了无乐趣的世界——会在你的眼前重新组合,浓墨重彩,意味深长。

天籁荣誉